程真在很早前,便觉得金刚寺粮车失窃之事并不单纯。
修行中人的物事,不是这么容易偷的。
若然守着东西的修士中有六品强者,那么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偷得东西,至少得是五品境的大修士。
问题来了,世上有多少位甘愿自降身价,去行偷盗之事的五品修士?
可别说,还真有一位,是偷东西偷出天大名声来的。
而且,恐怕尚不止五品。
破戒僧的名声之所以这么差,很大程度源自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任何一位到了那个境界的强者能作得出来的。
偷东西,连七品、八品的江湖武人也不屑为之,是一位能向少林方丈叫板的成名人物能干的?
你别管,破戒僧这厮就是能干出来。
话虽如此,假如真的把破戒僧看成是徒具修为,成不了大事的小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破戒僧成名二十年,从来没人控诉过被他偷取财物,或是金玉古宝之类的。
让他真正立下恶名的战场,是河间灾区。
远自被洪水淹没的故乡奔逃至河神镇,失去了财产、健康乃至亲人,灾民们仅剩的指望便只有吃上一口饭而已。
而正是因着人们有了唯一重视的事物,破戒僧便瞥见了夺取的目标。
从不争抢富裕有余者的所有物,而路上的乞丐哪怕只是多了一块御寒毯,破戒僧也要夺走。
劫贫济富,这天下间光明正大地打出这旗号的也就独此一家。
难怪会被称为盗灾,收获全神州的切齿痛恨。
程真收回了放在校尉肩头的手,轻轻弹指。
声如神霄破空。
灵鹫寺功法“锐声指哨”,乃灵鹫众僧登门当天程真扫地所得。
双指轻弹,以发尖声,没有甚么实质的杀伤作用。
唯一的用处,便是知会同行众僧,战事已然拉开帷幕。
顷刻之间,一袭袭灰白僧袍现身于临时营地外围,宛如入夜后游走荒野的幽魂。
当中一些人不知是雨打受了冷,还是抑不住心中惊惧,身躯微微颤动,却仍是有序地步步前进。
手持棍棒的一百零八位僧人,于不知不觉间对破戒僧形成了合围。
“这就是少林的一百零八罗汉大阵。”
程真微笑着对没搞懂状况的校尉说道。
“借着严整而计算精密的配合走位,使得修为平平的扫地僧人,也有了暂时在高境修士面前自保的实力。”
“这也是小僧即使修为再高,也做不到的事情。”
程真的战力虽是众所周知,但他既不入阵,便无法给予结阵僧人们硬着头皮围困破戒僧的信心。
大部份僧人的武艺都算不得出彩,在杂役院扫了半辈子的地。
忽然就要直面名列天下前茅的顶尖强者,怎能鼓得起勇气?
全靠老首座挺身而出,担当大阵的主阵人。
长年以来的信赖情谊,使得原本犹豫挣扎的僧人都执起了长棍。
但老首座的信心,却是来自于程真。
因为程真亲口允诺过了,这一次,不会让任何一位同门牺牲。
这话可信吗?恐怕连程真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敌方是嵩山派那些太保中的一人,甚至是少林诸首座中的某位。
绝大部份人轻易就会相信明真师兄的判断。
然而破戒僧不是这些人,破戒僧是破戒僧。
几乎全天下公认,与少林方丈境界相同的四品境。
手执破戒刀的他,与持有上古人皇佩剑峻皇剑的嵩山掌门相比,真的相差多少吗?
老首座不认为自己这副老骨头,能与那些名震天下的强者相提并论。
可是,明真身上有着无人能够忽视的可能性。
年轻人们总不受他们已经表现出来的能耐规限。他们尚有无数的年月,无尽的潜力。
光阴无情地削弱着老首座的力量,却无止境地推动着年轻人步向更高。
对佛门修士而言,那最高的理想境界,“佛“……
只见程真平空握拳,爽快说道:“我握住了!”
握住?握住甚么?
校尉初时尚且不解,待得看向场上局势登时会意。
少林僧们对破戒僧形成的合围之势,不就像一只正在缓缓收紧的大掌吗?
只是这只皮薄肉嫩的手掌,是否真能紧紧将破戒僧握在掌心,校尉不敢寄以期望。
如果少林僧人们,真的能做到七位六品剑客连手都做不到的事情……
此时,程真却似早已料到他在想甚么般说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哪怕合数十位同门之力,能够硬抗破戒僧的一刀,你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有一位同门被震伤震死?”
校尉怔住。
他原本想说沙场征战,难免有所牺牲。
可转念一想,看着战友遭戮却吓得僵在原地的自己,哪有资格说这种话?
“就算一百零八位少林僧尽死,也未必能伤得了破戒僧一根毫毛。”
“罗汉大阵的任务,并不在与他硬碰,而是营造出足够的压力和紧逼感。”
“破戒僧虽然未必把我们放在眼内,可眼见退路一点点消失,身法一点点被死锁,身为感觉敏锐的修行人没可能无动如衷。”
“小僧相信,他会忍不住出手的。”
“到时候,就是我们取胜的时机。”
校尉闻言眼皮猛跳。
他没听错吧?
他身后的这位少年和尚,竟然在算计着破戒僧?
当年破戒僧率众攻上少林,一路势如破竹。
以当今方丈谋算之深,亦是奈何不了他,全寺被逼至将近覆灭的境地。
要不是传说中的圣僧现身相救,少林早已不复存在。
换句话说,破戒僧决不是能透过一般计谋算计的对手。
要胜过破戒僧,除非是实力确实压他一筹,抑或是智谋比他高出十多个等级。
眼前的少年僧,是前者?后者?
瞧着程真神色自若,校尉发白双唇颤抖起来。
倏地间轻风声响。
破戒僧果然如程真预言般,抢先展开了动作。
只见他手中短刀以极小幅度闪电般急颤,也不见双足如何动作,身形已到了主持大阵的杂役院首座身前。
老首座脸上蓦地闪过惊诧,双掌全力击出。
两侧僧众也未敢迟疑,十二杆长棍破空扫落,眼看就要把贸然进攻的破戒僧砸成肉泥。
但校尉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下一刻,黑刀就将削裂长棍,削裂老僧的双掌,将胆敢站在刀锋跟前的生灵一刀两断。
当今世道,能当上举国闻名的大盗,根本没可能是纯纯因着偷盗的本领。
校尉已不愿去看好不容易盼到的希望,又被无情斩断的惨状。
却见身旁,程真伸出食中两指,往着破戒僧身形即将扫掠的方位比了一比,单起一眼作瞄准状。
然后充满童心地喊了一声:“砰!”
无相劫指,本该伤人于无声无息,却在千份之一佛光加持下放射出亮烂金芒。
宛如划过雨幕的长桥,径直穿过了破戒僧僧帽下本该长着脑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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