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死无赖穆歌突然离奇出院。虽然当时并没退床，但柜子里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已经被穆音带走了。
小护士拿着从他那儿刚刚分到的零食和水果口齿不清地对若曦说：“林医生，二室那个陆阳，临走之前把收的零食都分了，说是见者有份呢。”
若曦抬了抬眼皮，“哦。”
“林医生，你不去看看？”小护士半含半露的八卦表情分明在说，你们那么熟，人家出院也不去看看，怎么那么狠心啊，陆阳，多可爱的大帅哥啊。
若曦抽搐着嘴角，只觉得胸口发闷，袖子挽上去，露出胳膊来纳凉，“看什么，看看你们还剩下什么吃的没拿走？”
“也不是，只是……”小护士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表达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曦不想再装无所谓，但又不能在护士面前表现出自己其实很恼火，只能勉强笑笑问。
“这个，他说托我留给你。”小护士怯懦地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像只小兔子般惊恐地逃走。
若曦面对着魔方的时候，很想表现出自己其实对这些不是很在乎，就像一个大学生看那些幼儿园的小玩具一样，从骨子里有那种不屑一顾。过去的就过去了，重新出现在她眼前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不甘心而死拽住过往不肯放手的人很可悲，当然，并不包括某人意图用过去唤醒她潜伏感情的不良举动。
但她，挣扎后的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若曦回家洗完澡，换好睡裙，把头发垂在背后。软绵绵的睡衣布料颜色很差，那是医生洁癖导致她认为衣服只有洗过数次的才觉得干净，于是一般的衣服都要泡一天，像睡衣这种贴身的，一律煮半个小时再用消毒洗液洗，方能安心。
她赤脚坐在房间内，周围都是闷热的空气。
父亲生病后她没心情换房子，所幸老房子也没拆，冬暖夏凉住得又舒服，就成了她的蜗居。父亲就在对面的房间，得利于老房子墙壁薄，连父亲半夜的咳嗽声都能听得见，她可以随时知道父亲的情况，有事可以及时赶到，这也是老房子最大的优点之一。
她把魔方放在腿中间，用手细细地摩挲着它，神情有点恍惚。
穆歌的床早就扔掉了，当年隔着两张床的书桌也被若曦的梳妆台替换去，仿佛除了怀里的魔方，所有的东西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移形换影。
她叹口气拧了拧身后的长发，干脆把身子蜷缩在床上，掂量着手中的魔方。
簇新的魔方外面包装的塑料皮还没拆，难道他想表达他们两个一切如新？
还是他怕自己即使拆开也不会玩？
如果是当年，若曦还会用大声笑来鄙视他面对如此简单的玩具而显现出拙笨，那么多年后，她只能对着手里的小东西叹气。
果然三十岁还不嫁人就变成老处女了，只能靠缅怀青葱岁月来回光返照。
“穆歌，你一会儿真一会儿假，让我怎么相信你？不如你放过我，好吗，我没那么多青春陪你玩了。”
若曦幽幽对那个魔方说。
“今天休息，不如出来一起吃饭？”电话那头是黎子湛的声音。
若曦没精打采地说：“不了，今天护工请假回家，我得留在家看着我父亲。”
“哦，那好。”黎子湛挂断电话。
若曦知道穆音会来，但是很难答应黎子湛出去吃饭，想想最近的疲累，手脚都懒得动弹，还是决定窝在家看书，顺便休息一下最近紧绷过度的神经。
电话又响，若曦心里激烈抵抗了几秒。想了许多，最后才决定，如果黎子湛一再坚持，那就出去也行，反正一天都在看书挺无聊的。
“喂？”
“你在家？”电话里居然是穆歌的声音。
“唔，干什么，你想要复检？”若曦实在想不到他给她打电话的理由，只能随口问一句。
“出来一起吃饭怎么样？”显然有人不懂得拒绝的口吻究竟是怎样的，坚持把邀请说出来。
“不了，今天护工请假回家，我得留在家看着我爸。”若曦用了同样的借口。
“哦，那我去买菜，一会儿我们俩做饭给林叔吃。”穆歌理所当然地说。
若曦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是片刻的空隙却被对方钻了空子，穆歌立即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哪都不用去了，对了，给你买鸡脖子吗？”
“不，不用了。”若曦回答得太突然，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很虚弱，贼没气势的。
“那我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说完电话挂掉。
若曦被他弄得还在发愣中，头晕眼花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穆歌左一袋子右一袋子架着拐杖千辛万苦地爬到楼上，心里着实紧张了一小下。
从离开这里那天到现在，已满八年，这是他第一次回来，心中还有点忐忐忑忑的，就像即将掀开的书扉，不知那里会有着怎样的反应来迎接他。
在家换了两身衣裳，怎么闻都是双氧水味儿，犹豫不定。想想若曦那天靠近自己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味道，慢慢地，身上竟然微微泛热，半天才挪好拐杖不确定地去敲门，一只脚刚迈出去，又缩回来，低头先从怀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大口。
站在那儿抽完一支，才终于有胆量去敲门。
结果面前的门猛地从内被推开，他没提防，头正撞门上，痛呼一声，晃悠悠地随着拐杖向后倒去。万恶的拐杖就这样罢工了，彻底把穆帅哥交代给楼梯去保管，眼见着他脚踝一拐要摔倒在楼梯上，而下坠的过程中他居然还记得护住手中的菜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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