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怎么都不能自然地放松。
“是你爸爸又出事了?”真真站在那儿,突然问道。
“嗯,护工说的,说是摔着了。”若曦无法专心回答她的问题,两只眼睛不停飘来飘去,希望能快点回家。
“你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真真看见海轶把车开过来,送她上车。
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的若曦根本就没有发现,真真嘴角的笑容多么地不自然,最后海轶更是一脸凝重地带她在真真的尴尬笑容中开车离去。
心急如焚的若曦刚刚跑下楼的时候鞋跟已经劈了,一哧溜一滑地踩在脚底下晃悠着。
父亲瘫痪八年,除了最初的一年在医院特护病房度过以外,其他时候都由她在家照顾。
习惯了早起一点给他擦脸,习惯了晚上快归一点好接换护工,她的时间除了查房值班以外,几乎全泡在父亲的病床前。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寻求帮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换,她就是她,谁都不能替代她。最开始她还能知道自己的脚疼,还能知道自己的嘴角起了血泡,可到后来,所有的一切已经渐渐麻木没有了知觉。
日子必须要过下去,只要世界末日还没有到来,她就不能倒下。
没有人知道那些年的日子她是怎么挺过来的,而在那些回忆的过往中没有任何一个场景是躲在模糊泪光后的。
抱歉,她就是这样。
不喊疼,不喊伤心,满心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父亲也悄无声息地走掉。
母亲离去时,她还小,无能为力也没办法选择,现在她已经成人,不能想象最后一个亲人也遽然撒手而去。
幸好父亲只是高位截瘫,神经压迫脊柱神经导致无法站立和行走。
于是她用耐心带着父亲从头学习走路,从轮椅到拐杖,每踏出一步,她都会给他鼓掌和引导。
谁说我们成年后就不再需要父母,父母的缺失永远都比任何伤痛来得剧烈。她宁愿重新和父亲活一次,学一次,来珍惜这辈子生为父女的难能可贵的机会。
也正是这样,她才耽误到三十岁高龄仍未顺利结婚。
只因为她相亲时每每第一句话就是,“我结婚后要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
虽然她已经转做住院医师,但还是需要值班,如果再加上被父亲分去的大部分时间,她在其他的时候几乎是透明不存在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担起她和她身后的沉重负担。
而她也不愿意自己或父亲成为别人身上的负担。
原本年初刚能够拄拐挪动的父亲已经给她省了一些时间来开始准备考虑自己的事,可却在这个时候再次雪上加霜。
海轶在等红灯的时候发现若曦的手一直在座位上颤抖,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背,“别怕,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疲倦极了,被他掌心的温暖触动了心中的痛苦,有些无奈地感慨:“我没有怕,只是突然觉得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我不想失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海轶的目光里错综复杂,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悯,最后他只是长长叹口气,“什么是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永远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而知道时,往往已经悔之晚矣。”
若曦抬眼看着他,连想都不想就去打开车门。
车子已经前行,海轶诧异她疯狂的举动,一把抓回车门,硬生生地关好,再上暗锁,“你干什么?”
“海轶,我和郝真真是好朋友,不是你希望的那种为情人分手两地老死不相往来的女人,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或目的,请找别人,不要再自作下贱地来找我,恕不奉陪。”
如何才能铁石心肠地把这些话全部说完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要克服自己心头刚刚的悸动,故作不知。
她完全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而,就差一点,坚持这么多年不肯流泪的她就会扑在他的怀里哭上一通。
痛不可抑的感受让她几乎忘记父亲出事后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也让她异常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平复心底的不安全感。
她原本已经没有了心,不知何时突然脆弱,只想窝在一个温暖的地方靠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若曦,有些事不是你眼前看到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海轶掏出烟点燃,车厢里很快就变得光影晦暗,淡白的烟雾围绕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喜欢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希望有人可以参与自己的情绪,偏巧若曦不是这种人,他也不是。他们习惯把话藏在心底,任由所有纷扰渐渐遗落在时光里,不肯解释,也不屑解释。
若曦咳嗽起来,干涸的双眼突然开始模糊,泪腺被海轶的烟雾慢慢刺痛,逐渐有了反应。
其实,哭一次会很舒服,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会很舒服,尤其是在心痛的时候。
“对不起。”他把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若曦没有搭话,别开头泪眼模糊地望着车窗外。
“若曦,如果还有一辈子的话,我想我不会再做错事了。”快到若曦家门口的时候,他才喃喃地说。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似乎每一步都偏离了自己的轨道,你就再也没有办法把它给找回来。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操控所有的一切,还以为自己可以争取最后的感情,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能弥补,不能再来。”海轶脸色很平静。
若曦也一样。
“可惜,时间不给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若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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