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完全破产。
一进去就是一个死人灵堂，开门关门“吱嘎吱嘎”声响起，我立刻抓住了杜寒川的手臂。那一刻我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要多勇猛了，一路上都是他带着我走，偶尔跳出一只尸体出来，我吓得叫都叫不大声，整个人躲在他的肩膀后面。他握着我的手，声音居然前所未有地温柔：“别怕，这些都是真人扮的。”因为是冬季，他的手微微发凉，但我从来没这样安心过。
从鬼屋出来以后，我立刻放开他：“不怕，我一点也不怕。”
他看着我，坏坏地笑了一下，也没多解释。
接着我们去了一家冷饮店，我又自顾自地点了冰沙，但他说他感冒了。我说我点我的冰沙，你点别的就行了。但我心里已经美滋滋地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于是我跟服务生说我要香芋热奶茶。果然，他告诉服务生要两杯。
当年，我是非常容易满足地高一小朋友。因为喜欢的人和自己点了一样的饮料，又坐在自己对面，就紧张得说话差点打翻了桌子。做了这种毁形象的事，又把自己懊悔得半死。杜寒川全程撑着下巴，嘴角微微扬起，但后来却因为我提到和初中班草的一些互动，气氛整个凉了下来。后来我发现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讲话，我只能可怜巴巴地低头喝起了奶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翩翩，给你说个我的秘密。”杜寒川拨弄着吸管，“其实我的隐型眼镜是到高三才开始戴的，开始只想气一下喜欢的女生。”
我愣了一下：“所以你才找个女朋友来演戏？”
杜寒川微微笑了一下：“这样都被你猜出来了。”
我一语不发，起身就走出门外，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他一路跟着我默默上了公交车。我坐在最后一排窗子旁边，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也不乏成双成对的学生情侣。我把手贴在玻璃窗上，细细的指尖附近立刻有了一圈水雾。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分手吧。”
杜寒川拉拉我的袖子，我推开他的手，缩在角落里不做声地哭得稀里哗啦，下车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回家以后，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保姆姐姐说你怎么像哭过的一样。我告诉了她当天发生过的事，她笑着听，但讲到后面，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还拿着菜刀挥来挥去，说这臭小子太过分了，居然这样欺负我们翩翩。我却气不起来，跟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缩在炉子旁边，抱着笔记本电脑玩游戏。
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了杜寒川的QQ短消息：“你的伞。”
我没回。
过了十五分钟，他又发了一个过来：“你的伞不要了么。”
我还是没回。很快，第三条又发过来了：“人呢？”
我这才不耐烦地放下鼠标，快速打字：“我不在家，你要经过我家就把伞给门卫。”
“到学校篮球场来，我把伞给你。”
当时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但想想这很可能是分手之约，我还是硬着头皮起身了。见我打算穿外套出门，保姆姐姐跟日本武士抽刀似的抽出一件红色尼龙外套，上面有个做饭时被烧焦的大洞，她称之为“防雨衣”，把它穿在我外套下，又光速给我冲了一杯板蓝根，老鸡护小鸡般把我送出去了。
我飞奔到了学校。
雨夜中的学校让人觉得很悲伤。我看到了第一次看到他的地方，第一次和他说话的地方，第一次等他的地方……然后在空旷的黑暗中，我一眼捕捉到了站在路灯下的杜寒川，走过去，把书递给他。他接过书，我朝他伸手：“伞拿来，你可以走了。”
他不可置信地笑：“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我到现在还很喜欢你，不过你放心，你以后不会再见到我了。”
“少来了。不恨是因为没有爱。”
“有没有爱你自己感受得出来，没必要让我来解释。”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白雾在黑夜中轻飘飘地腾升。雨珠落在他的睫毛和鼻尖上，哪怕是多年后的今日也令人难以忘怀。他张了张口，轻轻说：“翩翩，我不像你，不管做什么只管开心了就好，不计后果。我对这段感情很认真。”
“我也是认真的。”
“认真你会这么轻易提分手？”
“谁叫你要提别的女生来气我！”
“是谁先提别的男生呢？”
那时候我的共情能力说负数也不为过。被他这么一说，我愣了十多秒，才干笑了一下：“白天……你是吃醋了？”见他别扭地把头转过去，我不可置信地说：“你，你居然会吃醋？”
“怎么了，我想吃就吃，关你什么事。”
我真笑了起来：“可是，你是男神唉，男神怎么会吃我这种小迷妹的醋……你……真的喜欢我？”
他看着我笑，好像有一点别扭：“我不喜欢你。”
我骤然睁大眼，把发抖的嘴抿了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看了看我的嘴唇：“不要抿嘴。”然后，等我强迫自己放松，眼泪却稀里哗啦流了一脸时，他捏着我的双颊，低下头，吻了我。
风吹来，树上的雨水贯串作丝，落在脸上。
“我爱你。”
那一刻，我的心里砰砰乱跳，大冬天的，脸也跟刚才被炉子烤过一样微微发烫。眼眶湿润，好像整个世界又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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