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章妧又去看眼前的人，白天的骚包白裳换下了，借着宫灯的光亮也只辨清他身上穿着的是绯色官服，他的手搭在腰间，扶着随身佩戴的长剑。
“长公主殿下，夜深露重，请早歇。”他像是极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说得简短些，犹似多余的字一个都不想要说。哪怕是劝人，都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口气。
章妧看着他，听着他冷冷淡淡的话，好似嫌她会闹出麻烦一般，不知怎么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她莫名觉得，这一位沈大人，内里根本不是冷冰冰的一个人。章妧很想看看他别的样子，未必是笑，哪怕是生气也好，总以为会有趣。
“沈大人，陪本宫散步，这是命令。”章妧微抬下巴，淡淡说道，却故意抬出了身份。这便是施压了，不容许沈大人拒绝。
跟在沈大人身后的众侍卫，在听到这话之后，再看向沈大人时，眼神都起了变化。究竟是这样不声不响，突然便像是与长公主殿下的关系暧昧，偏偏沈大人一贯高冷。
看不出来，竟然是这样的沈大人！
章妧此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又问，“你叫什么？”沈大人抿唇，反问，“也是命令？”章妧不置可否，沈大人方掀了掀唇，不疾不徐吐出了两个字，“沈琅。”
“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章妧略歪了歪脑袋，笑了一声，“沈大人的名字，我记住了。”
沈琅不言，章妧已又走往别的方向。沈大人一时没有动，他身后，有人小声喊了他一句，沈琅伸手，要过一盏宫灯，拔脚跟了上去。章妧走得悠闲，沈琅三两步便追上了她，之后便不远不近跟在章妧的身后，也没有其他话。
月色之中，章妧身上的银线边裙衫显出些许流光溢彩的味道。沈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得一会，又移开。章妧已经二十一岁了，身体早已长开，她不仅身材高挑，且长身玉立、婀娜多姿。
沈琅的视线投过来，章妧本该有所觉，但或是喝了酒，有些许的迟钝，加上她在想其他的事，便没有太过注意。两个人默然无言走得一阵，章妧忽而住步，她转过身，夜风吹得碎发飞扬。
伸手将颊边碎发略理了理，章妧看着沈琅，出声问道，“沈大人，我追你试试看罢？”她笑容隐在黑夜中，不甚分明，说出的话，也辨不大清楚心绪。
“这也是命令吗？”沉默了半晌，沈琅才开口。
章妧怔了一下，却说，“随你。”然而一时兴致缺缺。
她得承认，乍看到沈琅的时候，她是觉得他皮相不错，可性格估摸是不大好相与的。但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她无端便起了心思，想要将他拿下。
只是在听到沈琅这声反问时，章妧忽然间觉得，这个人大概很难搞。就像白天的时候，他对那个小姑娘，态度便说不上好。
可是章妧想一想，若有不喜欢的人来同她表明心意，她恐是也不会与对方留念想的。然而她这样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敢来和她说那些。
章妧正发愣，却听到沈琅突然道，“臣，却之不恭。”
她便看向了沈琅，宫灯散发的光亮隐约照见了他嘴角一瞬翘起又恢复平常。章妧怔了一下，轻拧眉心，又笑了笑。
沈大人，有点儿意思。
·
第二日，章霁果然抽空到了上林苑。
在之前他便知道自己的姐姐章妧并不会喜欢这些，然而这是爹娘信里的意思，他也唯有照办。更不说，实质上他一样希望自己姐姐能拥有一个好归宿。诚然没有那么个人，身为长公主，自己姐姐的生活不会差，然而有那么个人陪伴，总是不同。
章霁甚至做好了被抱怨或者训斥的准备，只是当他见到章妧时，这些都没有发生。更准备来说，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姐姐。章霁过来得低调，并未声张，他也不过是来安抚章妧而已。
但似乎，这并不必了。
“皇姐人呢？”章霁微拧了眉，问章玠与章婼。两人对看了一眼之后，都乐了乐。章婼眨了眨眼，与章霁说，“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啊！皇姐当真相中了位青年才俊，这不是很好么？”
章玠又道，“虽说那人不在陛下的计划之中，但到底皇姐喜欢就好。”请来的世家子弟那样多，倒是一个都没有入他们的长公主殿下的眼。无心临时调任负责上林苑安全的沈大人，反而引起了长公主殿下的兴趣。
只是，章玠以为沈琅家世、样貌都不差，且也能力不俗，陛下如何先前没有想到这号人物呢？不过这沈琅回临安不过这一二年，似也不大喜到处走动攀交，为人甚是低调。
“沈琅？”听到章玠报出了这个名字之后，章霁一时反问，又拧眉沉吟道，“沈家而今可不怎么太平……但也无妨了，只要姐姐中意，其他的便都不是问题。”章霁想着先见到章妧，与她聊一聊，再考虑后续的事。
而章霁过来的时候，章妧正忙着与沈大人培养感情。
沈琅躺下休息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忽然感觉到床榻旁有道灼灼视线正盯着自己看。他一贯睡得浅，对这样的注视很容易感应。只是，当他警觉睁眼，对上的却是一张明媚的面孔。他猛然坐起身，抬手轻按眉心。
章妧进得房间不过一刻钟时间，盯着沈琅看也不过半刻钟，他却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看到沈琅醒来了，章妧翘着嘴角，与他打招呼，“早啊，沈大人。”
她是长公主，这身份的便利，令她去哪里都畅通无阻，哪怕是别人休息的房间。沈琅心里清楚这点，便没有问出章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他按了按眉心，搁下手臂，开口道，“长公主殿下，一大早有事吗？”
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章妧以为，这是因为沈大人还不十分清醒。她手肘支在床榻上，托着下巴看着沈琅，回答，“如果想沈大人了可以算是一件事的话，那么我便是有事。”
顿了顿，她又说，“不知道沈大人爱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了鱼片粥、鸡丝粥、小花卷、四喜饺子、梅花蒸饺、枣糕、白糕还有小菜，这些里面有你爱吃的吗？”
等得一会没听到沈琅的回应，章妧唯有悠悠叹气，说，“不爱吃也没办法，已经吩咐下去了，总不能浪费。待会，我陪沈大人一起用早饭，是不是很感动？”
沈琅看她说得兴奋，自己玩得开心。等到她暂时消停下来了，才道，“恕臣直言，这些都是公主自己爱吃的罢。”
被看穿的章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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