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知道自己将要死了。
他的视线里出现柳惊霜的脸。
他扬起习惯的笑容, 温文尔雅, 高贵淡漠, 道似无情却有情。
柳惊霜问他：“你为何就不肯明明白白承认你喜欢我？”
无花张了张口——
还好, 最后一刻，他仍然没有表现出低头, 他守住了自己的颜面……他将一往情深藏在心底，不过是不愿做输家而已。
可这时候，他又忽然怅然若失。
他要死了，这份心意，九泉之下, 再也没有机会讲给他知道。
无花勉强扯动嘴角，用他最后的力气，将荣枯硬塞进洛飞羽手里。
他答：“随便你怎么想罢。”
他不知柳惊霜为何一直想得到荣枯, 但既然柳惊霜想要, 那这最后, 不如索性送给他。
和柳惊霜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他却一次次坚定自己的决心和立场, 又一次次为柳惊霜妥协, 他总是对这人心软……
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牺牲柳惊霜, 为他的大业铺路，却终究舍不得看他死。
到头来，他还是放弃了追逐了大半生的天下……无花想象不出若得偿所愿会是怎样体味, 但却觉得, 真如那般, 必定很孤独。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活人的光彩，呼吸停止。
洛飞羽却居然开始发笑，“你这和尚，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口嫌体正直。”他抬头的刹那，好像身心都放松下来，神清气爽，种种忧愁一扫而空。
洛飞羽无端对着空气说话：“我又欠了你人情，你出来吧，这烂摊子总要收场。”
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素白的天地里闯进一抹烈红。
那红衣人落在洛飞羽身边，神色淡漠道：“他竟放任这群人欺负你？”
洛飞羽笑道：“不重要了，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终是最后的赢家，无论是正邪之争，还是隔肚人心。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洛飞羽久久在好友列表停留——那不是他在思考投降还是拼死一搏，而是他正在和东方不败对话。
东方不败这些年游历世外小世界，他不在此间时，就会在这个世界“下线”。而今日，这久未谋面的大佬竟“上线”了。
他一回来，就颇为得意地密聊了洛飞羽：【本座今晚去找你喝酒，让你见一个人。】
“……”洛飞羽震惊且意外，【……东方？你还记得我？！】
东方不败在那头皱眉道：【本座的记性在你眼中有这么差？】
洛飞羽暂时同他解释不清，他猛然意识到系统在展开安全区时，东方不败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东方的记忆并未受到影响！
洛飞羽一时百感交集，苦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正准备做一场豪赌。】
【豪赌？】
【赌……和尚的心。】
东方不败默了默，声音骤寒，【他负了你？】
【那倒也没有……】
东方不败遂道：【可要本座出手帮你？】
洛飞羽沉吟了一番，没有拒绝：【这样，你盯着我的血条吧。若我一会儿没死，你便来助我；若我死了……】
他语声顿住。
【若我死了……不来也罢。】
……
在场众人虎视眈眈，来人全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那只看一眼就叫人忍不住跪地臣服的冲动，令他们浑身都战栗起来。
连城璧心底生出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他恭敬问道：“来者是哪位高人前辈？那柳惊霜穷凶极恶，还请前辈不要被他狐假虎——”
他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就擦着他的脖子飞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山石中。
连城璧被震在原地，冷汗顷刻浸湿背脊。
若非红衣人手下留情，他现在已是个死人！
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高手！此人出手已快到根本无法防御的地步！
在银针飞过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敌的剑意！
他曾以为，他已是天下用剑者之第一，然而……如今他清醒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他和东方不败之间的差距，已非时间和努力就能填上。
连城璧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力、挫败，和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他听到东方不败轻描淡写道：“本座愿意给他当虎，你们谁要为难他，便来我手下领死。”
这话说的狷狂已极，可没有人会怀疑他在夸海口。
因为他站在那里，就强大到不讲任何道理。
连城璧颊边落下汗来，“众口悠悠，人言可畏，前辈难道要为他与天下正道为敌？”
东方不败不屑负手道：“天下人若逆我，我杀尽天下人又何妨！”
连城璧竟无言以对。
东方不败说这话时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九天之上俯瞰蝼蚁的神。连城璧自以为与众不同，可在这人眼中，却也和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骄傲、高贵、光荣、他引以为豪的剑……种种光环，到了东方不败这里，全碎得一干二净。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全无用处。
连城璧脸色惨白。
他已经失去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这已比当场将他万刀凌迟还要痛苦。
洛飞羽背起无花，直白对众人道：“连城璧才是天宗宗主。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若有人再找我霸刀的麻烦……”
东方不败冷冷拂袖，一言未发，威慑已到。
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他有这样的靠山，本也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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