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突然想起件事,问道:“以前太上皇发狠说要砍了门前十二株桃树,怎么后来没了动静?”
那陶氏似乎是被太上皇发往极遥远的南方去了,但每年简宁生日的第二天,简府门外都会多出一株桃树……
记得那天太上皇看着门前清扬的桃花,脸上的严霜如果飞到桃花上,立即就能落红成阵。
我那时还没记起陶氏兰台令,所以无知者无畏,笑劝太上皇:“砍了太可惜。阴雨天站在台阶上看它们灿烂如霞,只觉得阴天也变成了晴天……”
太上皇笑得冷:“哼,道是无情却有情嘛!”
我吓了一大跳,盯着太上皇,心底直犯疑:他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难不成他也是……?
细想这人种种做派,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只余由衷佩服。
现在想来,愤怒出诗人,嫉妒更能出诗人。
那时太上皇对我暗中的赞叹毫不领情,他利眼如矢,嗖地疾射过来,还沉着脸说:“你胆子不小,如此瞪着我。若你不是简宁的儿子……”
“怎么?”
简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背后,这一句他问得不温不火,声音也不高不低,神情也是淡淡的。
太上皇刹那竟对我笑出了几分慈祥:“小宁,你什么本事,把非儿教得这么出色?”
唉,我当时就极佩服简宁。我要是有简宁的十分之一,何至于像现在,赖在简宁这儿,口中说着话,心里惶惶然?
清洌碧绿的竹心茶数巡之后,无论色味已淡不可辨。
我与简宁闲话往事,从月上东山说到月影横窗,再把月亮说到了中天,最后,简宁呵呵轻笑,他说:“非儿,说到现在你不累么?就在这儿歇下吧,等明于远忘了这事再回去也不迟……”
我顾不上尴尬,对这提议心动莫名,可是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难以决定。
简宁许是不忍心见我挣扎,终于忍不住提醒我道:“非儿,你就不能想些办法整治整治明于远么?”
整……整治明于远?!
我眼前直发亮,可想起这人温柔笑意下的无穷手段……算了,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简宁没反对,他说:“回去也好,免得某人以为你怕他。记住非儿,这事错不在你。”
确实,我根本没错。
于是我坦然回去。
我闲闲地穿过道道门廊,走过宁静的长巷夹墙,中途因为月色清朗,还停下来静看了半晌。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越走越慢,最后我站在自己的院落里,好半天才压下了越跳越快的心,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最后,微笑着迈进卧房。
我愣了愣。
明于远似乎已经忘了南书房内的事,他拿着本书,在灯光下不知看得多专注,甚至没察觉到我进来。
我决定不打扰他用功,以最快的速度冲澡,宽衣上床,闭目睡下,其间半丝动静也没发出。
明于远也没有动静,他……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口气没顺好,咳得汗都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竟放下了手中的书?还有,他这样可怕地笑着看我究竟看了多久?
我怕着怕着,突然恼怒起来。
我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何要怕他?就算我错了,也是无心之过,至于这么紧张么?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即使吃,为什么我就不能学简宁,风轻云淡里把你给吃了?
哼,你过来了又怎么样?这次还不知道求饶的会是谁!
他摇头替我直惋惜:“非非,本来我已不打算过于追究,毕竟你选择了回来,虽然回来得有些晚。可现在你这么斗志昂扬、目露挑衅,我倒不忍心让你失望了。”
呃?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被他低笑着压倒在床上,耳边是他温柔得令人脊椎发寒的声音:“非非,鉴于你难得的勇气,我可以让你选择。你说我们这次是到四更天还是五更天,嗯?”
“……”
从此,我不能听到“梓桐”二字,一听到,就……寒意上涌浑身疼。
现在,我暗恼自己运气差。纵使没话找话,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说什么桃花?
桃花,梓……桐花,还有莲花诗,看来今天众花犯我。
明于远应当还不清楚莲花诗谜,但距离知道也不远了;纵使我想咬紧牙关不说,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我开口……
……到时他要我解释,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我暗自头疼。
可眼前更令人不安。
我胡思乱想这么久,面前这两人,竟约好了似的,一个比一个深沉。
阿玉看了看明于远,明于远仪态恭敬,只是与之对视的淡淡眼神里,同样也看不出丝毫情绪;不知怎么地,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连眼睛都不敢乱眨,生怕一个走神,这二人会……
会什么呢?
其实这五年来,阿玉对明于远算得上信任有加,明于远提出的建议几乎从没被驳回过;而明于远对昊昂,也可谓殚精竭虑,在他们君臣共同的努力下,昊昂国力强盛富有四海,五年里没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倒发生过;递到礼部来要求朝贡的边远小国也一年比一年增多。
天下不知道昊昂帝国、不知道文帝慕容毓的大约没有;而对明于远,天下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失其人折其国;得其人天下握。
记得明于远听说了,微笑道:“如果我不了解当今圣上,听到这话大约只有星夜出城以全性命的份了。造此语者用心之深险,令人钦佩。不过,平生抱负得以顺利施展,亲见国家繁荣百倍于从前,诚人生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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