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紧闭,外面黑黢黢的,像把这里包成了个盒子。
言萧在旁边守着,偶尔看一眼墙上老旧的挂钟,过得很快,凌晨四点了。
医生不知道去了哪儿,到这会儿才匆匆走进来,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头上都是汗,见到言萧在,叹口气说:“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还是得送去大医院,别后面出什么岔子,我可负不了责任。”他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奇怪了,怎么到这会儿警察还不来?”
言萧一下盯住他:“谁让你报警的!”
医生被她这一句吼得莫名其妙,转头说:“你这人没事儿吧,这可是枪伤,怎么能不报警啊?对了,还有个人呢?待会儿警察来是要问话的。”
言萧冷着脸,说不出话来。
医生古怪地看她两眼,也老大不高兴,板着张脸走了。
言萧没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报的警,也没法估计时间,就这会儿功夫,王传学忽然从外面一头冲了进来。
“言姐,关队叫我过来帮忙照看小石,他怎么了?”
言萧来不及多说:“你来得正好,这里最近的市区在哪儿?”
王传学说:“榆林。”
“那好,马上送小石去榆林市区的医院。”
“到底怎……”
“别多问了,马上走。”言萧去床边扶石中舟。
王传学只好赶紧过去帮忙,背起石中舟就匆匆出了门。
刚把石中舟送上车,路上已经能看见闪烁的红蓝灯条,言萧一把甩上车门说:“你们先去,挑你们熟的路走,别碰上警察。”
王传学开着车走了。
言萧转过身,打算朝另一个方向走,但没走多远一辆警车就直冲到了眼前。
车窗降下,李正海伸头出来:“又是你,言萧,你不是不来西北了吗?”
也是巧,要是别的事情报警,来的还不是李正海,偏偏是枪伤。
前几天警察在沙地里抓到了朱矛,审问后得知他跟小十哥动了手,据说小十哥手上带着枪。李正海自然就对枪支弹药这块儿上了心,要求有相关消息都直接报给他。
他来的也真对,又遇到了言萧。
※
天亮了。
昨夜的风沙让镇子到处灰头土脸,连小镇的派出所里都弥漫着尘灰。
言萧坐在桌子后面,李正海坐在她对面。
又是一番漫长的对峙,他靠在椅背上,有点无奈:“中枪的人跟小十哥有关?”
言萧说:“看到我就是跟小十哥有关?”
“中枪的人少得很,我们很快就会查到,到底是不是跟他有关另说。就算跟他无关,小十哥也是必须要找的。朱矛说你是小十哥的女人,言萧,我还真不知道你跟他是这样的关系。”
“我是五爷的仇人,朱矛是五爷的人,他一直仇视我,你觉得他说的话能信?”
李正海拢着双手往桌上一搁:“就算你不承认我也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找不合适的人。你一个在鉴宝会上敢公然对抗五爷的人,是知道大是大非的,别头脑发热。说吧,他在哪儿?”
别找不合适的人,裴明生也说过这话。
曾经她养父说顾廷宗跟她不合适,现在是关跃。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该是一路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很清醒,很理智,不会犯浑。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可以让我的律师来。”
李正海绷了绷脸,五爷的案子他正查到关键,偏偏在这关卡过不去,可又不能拿言萧怎么样,毕竟没有证据证明她跟小十哥有关,想想就很头疼。
言萧站起来,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出了门。
刘爽就在门外站着,看见门里的李正海站了起来,似乎想叫住言萧,忽然朝他使了个眼色,自己追了过去。
“言小姐,都这个点了,一起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言萧回头看了她一眼。
刘爽今天没穿警服,穿着件套头卫衣,站在这古朴的小镇长街上,嫩得就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太阳都出来了,的确不早了。
她还没答话,刘爽已经自来熟的,半拖半拽地把她拉进了路边的一家面馆。
言萧只好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后面坐下来,看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刘爽麻利地忙前忙后,很快就从后厨那边端了两碗面坐过来,推一碗给对面的言萧,上面居然加了好几块牛肉。
言萧心里有数:“你也想问话?”
刘爽笑出小虎牙来:“也不是要逼着你说,咱们李队碍于职务,不能透露案件信息,说话是硬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想告诉你点实情,让你自己拿主意。”
言萧忍不住笑了,因为觉得她这次比上次的问话方式高明多了,连说话都客气婉转了许多,可能针对自己还做了点功课,干脆叠起腿,大大方方等她开口。
刘爽吸了口面,问:“你知道五爷是断指吧?”
“知道。”
刘爽点点头:“她那一节手指是被仇家斩断的,所以说西北这地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止一股势力。”
言萧点头:“所以呢?”
“五爷落网后,我们审出了个大概,牵扯出西北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涉及境外文物走私,可比五爷的那张网还要大,根据我们的调查,小十哥就是这股势力里的关键。”
言萧的表情没变,只有眼睛微微动了动,低头拨着碗里的面,迟迟没有下口。
“我不止一次去阿古达木那里查那个文保组织,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或多或少我们也查出了点儿问题。”刘爽放下筷子,左右看看,好在现在面馆刚开门,没什么客人,她低声接着说:“这个组织看起来挺像模像样的,但里面的成员鱼龙混杂,关键是他们一次也没交过文物上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组织其实是在监守自盗。”
言萧盯着面碗,脑子里想着石中舟。
关跃说他听到了不该听的;接着又想到了顾廷宗,他似乎想动陷地之城。
她动了动抓筷子的手指,有点发僵:“那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我们认为小十哥扳倒五爷是在黑吃黑,五爷一倒,西北的势力就会被他上面的人全盘接收,这里很快就会出现新的五爷。”
话一说完,刘爽就急切地想从言萧脸上看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言萧的脸藏在面条的雾气后面,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你们有确切的证据吗?”
刘爽愣一下:“这个……暂时还没有,但……”
言萧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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